正值暑期旅游高峰，不少網友通過小紅書、閑魚等網絡平臺發(fā)布“交換旅游”求助信息，希望能在假期前找到稱心的房源。由于具有節(jié)約成本、結交朋友、深度體驗當地生活等優(yōu)勢，這樣“交換”實現旅行的方式受到了不少年輕人尤其是大學生的追捧。那么，交換旅游真的靠譜嗎？怎樣才能“交換”出一個安全愉快的旅游假期呢？

1 “交換旅游”屬民事法律行為

所謂“交換旅游”，是指兩個不同城市的陌生人結對，互相提供免費住處和必要配套設施，幫助對方做旅行規(guī)劃并介紹本地旅游特色的一種新潮旅行方式。由于“交換旅游”主打的是“信任”，因此許多人忽視了“交換旅游”本身也是一種民事法律行為，具有雙務、有償的法律特點。其原因在于，兩個平生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之所以會通過網絡達成交換房屋的約定，是期待對方能夠按照約定為自己提供住宿服務和旅游指南。因此，“交換”行為本身既不是完全無償的好意施惠，也不是純粹的商業(yè)旅游經營行為，更不屬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房屋短期租賃?！敖粨Q”的背后是交換雙方互相提供交換旅游服務的意思表示，交換雙方互負法律上的權利義務關系。雖然交換雙方以彼此房屋的使用權替代了比較常見的金錢對價，但雙方互負權利義務的法律關系的實質并不會因外在的新穎形式而發(fā)生動搖。

(資料圖片)

從目前的法律規(guī)定看，交換者間形成的合同有些類似于旅游合同，但并不是一個法律規(guī)定的有名合同。由于是新生事物，我國的旅游法或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均沒有把“交換旅游”納入其中，因此，“交換旅游”應當符合民法典關于一般民事法律行為的規(guī)范要求。

2 “交換”可能存在各種風險

具體來說，不同的交換對象、交換房屋所有權狀況以及交換者的主觀目的，會導致交換雙方的法律關系存在很多差別。

從交換房屋所有權類型區(qū)分，包括自有房屋和非自有房屋。自有房屋一般指交換者自己居住并擁有產權的房屋；非自有房屋通常體現為出租屋或集體宿舍，尤其體現為大學生集體宿舍。根據民法典第二百四十條規(guī)定，所有權人對自己的不動產或者動產，依法享有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的權利。因此，房屋所有權人有權處分自有的房屋，簽訂交換旅游協議。雖然目前針對交換房屋行為沒有明確的法律定性，但如果在租房協議中明確約定不同意轉租的，私自帶人交換房間顯然既不符合契約精神也不符合立法目的。如果發(fā)生承租人私自帶人違反合同約定的，房東有權要求承租人通過支付違約金、提前解除合同、賠償損失等方式承擔違約責任。高校住宿協議本質上也是租賃合同，學生宿舍管理規(guī)定禁止非本校學生留宿的，學生應當遵守宿舍管理規(guī)定。

從履行方式類型區(qū)分，包括交錯履行和同時履行。交錯履行是指一方先為另一方提供旅行服務，待旅行結束后，由另一方再提供旅行服務；同時履行是指交換雙方約定日期，將房門鑰匙或開鎖密碼提前藏在隱秘之處，待雙方到達后同時交換房屋。交換旅游合同是一種雙務合同，具體表現為交換雙方對另一方享有提供旅游服務的請求權，同時也應當為對方提供旅游服務。如果通過同時履行交換旅游合同，雙方同時履行義務并享有權利，有助于合同目的實現，這樣的履行方式不易出現一方違約或跑路的情況。而交錯履行的交換旅游合同中，一方履行義務后，即擁有了請求另一方履行提供旅游服務的債權請求權。另一方在享受了旅游服務后，也背負了按照約定向對方提供旅游服務的債務。這樣的履行方式更加靈活方便，但后履行一方的違約風險相對更高。

從交換目的類型區(qū)分，包括互助目的和經營目的。大部分交換者抱著互助目的，希望彼此能夠互相提供旅游服務，提升旅游感受。但部分交換者將自家閑置房間明碼標價掛在網上，偏離了交換旅游互助的本質，假借“交換”之名而行民宿經營之實。交換旅游本身是一種互幫互助行為，其正當性、合理性符合社會一般行為要求即可，一旦轉化為民宿經營，則經營者必須依據民法典的規(guī)定，承擔起法定安全保障義務，同時也要符合相關法律法規(guī)和各地管理要求。

從聯絡方式上區(qū)分，包括自主聯絡和中介聯絡。自主聯絡是指交換雙方通過各種社交媒體，譬如小紅書、閑魚、抖音等自主發(fā)布交換信息，有交換合意的旅行者將自行進行后續(xù)交流；中介聯絡則是指旅行者通過專門的“交換旅游平臺”，譬如“閑時空”“換房旅游網”等發(fā)布交換信息，這些平臺或App經過簡單注冊即可發(fā)布信息，平臺會在雙方交換成功后收取一定數量的傭金。中介平臺與使用者成立的是居間關系，中介平臺有提供與訂立合同有關的真實情況，并對用戶信息進行必要核實的義務。據調查，這些多為新成立的平臺，存在運營時間短、使用人數不多、用戶協議規(guī)范性良莠不齊等情況，因此平臺能否規(guī)范、有效地履行居間義務存在現實風險。

3　謹防借“交換”之名行不法之實

據媒體報道，在交換旅游實際操作中，交換雙方出于信任、怕麻煩、缺乏法律意識甚至規(guī)避法律監(jiān)管等因素，一般只是在事先簡單查看對方的身份證、學生證及房屋照片后便達成口頭合意，并不會特意通過書面合同來固定交換合意，或約定出現糾紛后的爭議解決方式。這樣一來，假如未來出現糾紛，會產生很多后續(xù)麻煩。因此，交換者對交換旅游過程中可能產生的法律風險應保持一定的預見性和警惕性。

一方跑路、“照騙”貨不對板會產生違約風險。一名小紅書網友吐槽自己“交換被坑”的經歷：其通過某社交平臺約定在“五一”期間去青島一網民家中交換旅游，但到達約定時間地點后，對方卻拉黑消失，網友無奈只得臨時尋找高價旅店。由于交換旅游雙方是通過網絡達成約定，交換者一般通過照片查看房源，達成合意。如果房主公布的房源信息失真，網上圖片與實際差別很大，或者一方交換者中途變卦臨時跑路將構成違約，情節(jié)嚴重的還可能構成欺詐。如果交錯履行的一方不靠譜，“免費”旅游后刪除拉黑對方直接跑路，在法律上將構成根本違約。根據民法典第五百七十七條的規(guī)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的，應當承擔繼續(xù)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或者賠償損失等違約責任。不過現實中，由于交換雙方天各一方，即便擁有債務請求權，囿于時間、金錢成本很難真正追究違約者的違約責任。

謹防不法分子假借“交換旅游”之名行違法犯罪之實。據媒體報道，關于“交換旅游”逐漸有形成不法產業(yè)鏈的趨勢，相對輕微的有民宿、酒吧、旅行社經營者包裝成旅行者，在旅游者到達當地后通過各種話術誘導、強制消費，更為嚴重的是一些招嫖者、網絡騙子等，把自己包裝成資深老練的成功人士或熱情老鄉(xiāng)，伺機騙取財物或行不軌之事。由于交換旅游過程中，雙方深度交換生活場所，且并無真實可靠的實名驗證方式，如果財產被騙被盜或在交換雙方單獨相處期間遭遇搶劫、性騷擾等，交換者幾乎無力保護自己的財產及人身安全。如果交換者的開門方式被對方復刻且對方有明確的房屋地址，那么被侵害的風險甚至會長期存在。

協議禁止轉租的出租房或學生集體宿舍不能進行“交換”。交換旅游是交換者對自己擁有的房屋使用權以物易物的交換行為，但是對于自己沒有權利交換的房屋使用權，譬如租賃協議明確約定禁止轉租或禁止協議登記以外的人員居住的，“交換”行為則可能構成違約。有些大學生中還衍生出一種方式，就是交換雙方去對方的學校，幫助對方上課簽到，利用課余時間去對方所在城市進行旅游。這種行為無疑會給室友和其他同學帶來安全隱患。北航、哈工大、武漢大學等高校均通過微信公眾號等方式明令禁止學生私下交換宿舍，如有違反校園行為規(guī)定的，可能受到學校治安管理規(guī)定的處罰。

此外，一些熱門旅游城市的居民除了將自家空置房間用于交換旅游外，還會將空窗期的房屋明碼標價地掛在網上開展民宿經營。有人發(fā)帖尋求交換旅游，協商過程中以對方房屋不合心意等理由引導旅游者交錢使用自己的房屋。例如通州區(qū)陳某和白某從一小區(qū)業(yè)主處租賃公寓改裝成民宿后當起了“二房東”，二人通過網絡發(fā)布短租信息招租牟利，經派出所查實后，兩人因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五十四條規(guī)定的“未經許可，擅自經營按照國家規(guī)定需要由公安機關許可的行業(yè)”，分別被處以行政拘留十天和罰款1000元。打著“交換旅游”的幌子出租房屋，實質上構成民宿經營，民宿經營的本質是短租房，未經登記而通過各種社交軟件開展民宿經營屬非法經營行為，一經查實可能被處以行政拘留、罰款等懲罰措施。此外，根據民法典第二百七十九條規(guī)定，業(yè)主不得違反法律、法規(guī)及管理規(guī)約，將住宅改變?yōu)榻洜I性用房。業(yè)主將住宅改變?yōu)榻洜I性用房的，除遵守法律、法規(guī)以及管理規(guī)約外，應當經有利害關系的業(yè)主一致同意。

法官建議

簽訂交換協議做好事前防范

交換旅游是一種建立在雙方自愿、互惠互利基礎上的民事行為，安心快樂出行需要市場平臺不斷規(guī)范、合法合規(guī)經營，也需要各單位共同構建起有利于交換旅游健康積極生存發(fā)展的社會環(huán)境。最為重要的是交換者本人必須提高風險意識，做好事前防范。

首先，提前簽訂交換協議并繳納保證金。針對交換旅游可能出現的風險，交換雙方可以通過事先簽訂權責詳細的書面合同，注明不能利用房屋進行任何非法活動，不得任意毀損、轉移室內物品，不得私自安裝任何設施，應嚴格按照約定人員入住等條款。同時，就室內物品及空間使用、是否能夠拍攝影像等進行約定，并相互繳納保證金，明確違約責任的法律后果。

其次，提前做好物品登記，發(fā)生糾紛時及時取證并向公安機關報警或向法院起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紛，交換雙方可準備一個物品登記清單，房主在交付房屋前互相交換房屋設施照片，在結束旅行時再次交換照片，確保房屋內的設施沒有損壞或丟失。即便糾紛來臨也不要慌亂，盡量溝通協商解決，也可以通過報警、向法院起訴等方式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

再次，要明確“交換”行為紅線，建立系統(tǒng)的法律保障體系。交換旅游的健康發(fā)展離不開政府規(guī)范和市場引導，旅游管理及其他相關部門可以通過對交換旅游者、交換旅游中介平臺等相關群體制定相應的權利義務，包括出現問題后的糾紛處理行為規(guī)范。公安機關可與社區(qū)居委會簽訂短居人口共管協議，共同保護居民安全；司法部門可出臺相應細則明確民宿經營行為、交換旅游互助行為以及平臺中介行為的法律區(qū)別，通過更加系統(tǒng)的法律保障體系規(guī)范和引導交換旅游行為。

最后，交換旅游作為一種新興的私人屬性極強的新型旅游方式，目前還存在監(jiān)管空白，交換旅游者如果對風險缺乏警惕，就有可能被不法分子鉆空子。因此在旅游前，盡量選擇規(guī)范的交換旅游平臺，對對方的身份、房屋產權等信息進行盡可能全面的核實，確定交房雙方的真實性。只有對自己負責，做自己人身安全的第一責任人，才能真正做到快樂出行、平安回家。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秦晉（作者單位：北京市第四中級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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